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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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辛雲容上次這麽緊張還是成婚的時候。

她頂著花蓋頭坐在床沿等她夫君的到來,也是這樣豎起耳朵聽著門外的動靜。

只不過這一次情況有些不同,屋外的微薄日光將那人的影子投射在門上,一動不動。

她難免緊張起來,如果這人是府中的下人,他們被發現私闖主人家書房對道觀會有多大的影響她可以想象,即使她願意一力承擔下來,也是無用。

俞濟和她一樣緊張,雲容貼著他的後背聽他心跳如鼓,又不敢動,俞濟只用手臂虛摟著她,手掌避嫌地遠離她的腰腹,落在半空,眼睛放空地盯著那扇門,偷偷地深呼吸。

他想要低頭看看小師妹,聽著自己心跳的速度又羞窘地咬住了牙。

他還是第一次同姑娘這般近……

他在這頭心緒不寧,雲容已經捉住他的手指,柔軟的指腹一筆一劃地在他掌心寫著字,那是一個“躲”字。

俞濟收斂心神,本只藏匿在書桌後的身體輕微一動,他自知這裏也並不安全,手掌托住雲容的腰背,腳尖發力,在那扇門被推開一條縫隙時抱著雲容躍上了房梁。

雲容指著那幅畫像給他看,又擡起手示意看那畫像的小指,赫然是一顆紅痣。

沒想到還真能對上。

推開的門促使那道影子落在書房地上,但也只是一點點,檐廊外有人低聲喊著管家,於是那道黑影轉了個身,在應下的同時將門帶上了。

俞濟和雲容同時松了口氣。

畢竟躲匿在書房內並不能保證完全不被發現,再加上當時俞濟動作如此輕巧都被他懷疑了幾分,試圖推門檢視書房情況,見他被人喊走,俞濟又輕飄飄從房梁上下來,暫且松開了雲容,謹慎地往外探查管家是真的離開後,才帶著雲容往外跑去。

這一次沒碰到下人,他們回到廂房後重重松了口氣。

對視時刺-激之下又劫後餘生,兩人年紀不大,第一次沒在孟鴻卓帶領下做這種事還能全身而退,頓感慶幸。

“這件事要不要同孟師兄說呀?”

俞濟第一反應就是不能,但又想起那畫像上的紅痣,猶豫半晌覺著真相比他挨訓要更為重要,點點頭:“一會兒師兄醒了我同他說,你就當做不知曉。”

他這是想自己將這件事攬過去的意思,這還是道觀中除了表兄外,第一個主動護著她的人,雖心生感激,但她也不是縮在別人身後的品性。

小娘子微擡著頭,一副有難同當的義氣樣子:“這事怪我,俞師兄你不用如此,表兄雖然嚴厲,但也不會過於責罰我的。”

“什麽責罰?”

那道聲音低而沈,頗有剛睡醒時的嘶啞,辛雲容背對著門,聽到孟鴻卓聲音由遠到近,他邁過門檻,鳳眼一擡,辛雲容就垂下了腦袋,雙手垂在身前支支吾吾的,哪有剛剛囂張的氣勢。

看她心虛的樣子就知道背著他做了什麽事,將目光放在一旁的俞濟身上,孟鴻卓雙手負在身後,頎長清正,猶如一柄即將落下的破魔劍。

被喊到名字的少年吞咽著口水,心中雖懼,但還是邁出了步子,遲疑地拱手喊了句師兄。

“說罷。”

俞濟便完完整整地將此事說了出來,他下意識地瞄了一眼身後做出一副乖巧狀的雲容,想著將她摘出來的話還沒說出,便被孟師兄瞪了。

他咬咬牙,第一次在師兄前撒謊而牙齒微抖:“此事和師妹無關……”

“是嗎?”

話音剛落,雲容立馬站出來,如果手裏有帕子的話,早已被她的手扭成麻花。

“是我的錯,師兄……”

她的身高不夠平視他,黑亮的眼珠小狗似的望著孟鴻卓,像是祈求原諒:“那扇門自己開了半扇,我原本,原本只是想替他們關上,這是真話!俞師兄可以作證的!”

說罷,俞濟立馬用力點頭:“師妹沒有說謊,師妹剛踏進去就有人來了,我們來不及躲避,為了避免多添事端,只好躲避在書房內……”

“那幅畫就掛在那兒呢,我想不看見都不行!”

孟鴻卓靜靜等他們說完,正色望向兩人許久,才嗯了一聲。

“下次不準再犯!”

俞濟眼睛一亮,師兄居然沒有罰他們。

孟鴻卓看著小娘子高興地跑到自己身旁,如果有尾巴的話許是早就搖到看不見了。

她捉住孟鴻卓的袖子搖了搖,被嬌養在家的小娘子習慣用這樣的方式來表達親近,多年未見,她依舊同幼時愛撒嬌,他欲給她個教訓,最後又忍不下心,只能任由她去了。

期間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,小娘子也聽話地應了,此時就此告一段落。

拂冬說林員外的書房畫像是外室,她小指上有一顆紅痣,便是女鬼無疑,孟鴻卓沈吟不語,起身準備先去查探一番等確定了再說。

府中的人對前夫人和外室都一無所知,唯一知曉的管家卻道不記得外室的模樣了,對書房的畫從不知曉。

如若不是前夫人的娘家早已搬遷,無從下手,也不至於在外室身上花這些心思。

他如今已是花甲之年,泡茶都能忘記放茶葉進去,孟鴻卓看著他模樣不似作偽,便問起那外室的來歷,看管家張口又要推脫不記得,孟鴻卓一針見血:“若管家再不記得,林員外何日清醒也是個未知數了。”

留有花白須的管家停頓半晌,將一撮茶葉丟入壺中,嘆息一聲:“她是老爺從尋芳閣帶來的,曾是有名的花魁,再多的我也不記得了。”

得到這樣的消息,孟鴻卓不再逼問,道了謝往外走去。

那尋芳閣正是林員外昨夜游船的那一家,浦州是江南水鄉,本地人大多會水,尋芳閣建在船上較其他地方相比多了幾分新奇趣味,不僅如此,尋芳閣中的女子拿手的技藝並不比閨閣女子要差,除了琴棋書畫,還會些旁的技藝傍身。

如今不過申時,還夠他出去走一圈打聽些情況。

他換下了身上的道袍,從包袱裏拿出了一身許久未著身的蟹殼青大袖衣換上,玉冠束發,雲容正在院裏瞧那花骨朵,聽到廂房闔門聲扭頭一瞧,楞在了原地。

她已經許久沒見過表兄身著華服的模樣了,他穿著道袍讓人生不出半點惡念,換上尋常服式便是翩翩公子也不能形容了。

他依舊行事一板一眼,眉眼間容不下半點汙穢,正氣凜然,只不過多了幾分世家公子的恣意風流,端的是一副少年郎的好模樣。

待他交待完俞濟好事情便往外門外走,期間瞥了發怔的雲容一眼,剛走兩步,雲容就跟了上來。

他這副行頭肯定是要去幹大事!

“表兄表兄……”

小娘子急匆匆地跑過去,只睜著發光的黑眼珠朝他眨,就差直說把她帶上了。

自上次除了一次門,她就一直待在林府裏守著林夫人,身上的小衣不知為何近日勒的不行,穿著實在不舒服。如今好不容易有機會出去,她頓時起了心思,頂著孟鴻卓清冷的眉眼小聲地問:“表兄你這是要去哪兒?”

他打發她:“有事。”

雲容不好接話,她下意識繞著手指,頗為忐忑:“……那我可以跟著出府去買些東西嗎?”

聽到這話,孟鴻卓立刻皺眉。

“你缺什麽我給你買回就是了。”

辛雲容聽了臉直接紅了,她支支吾吾的,孟鴻卓只好軟下聲,“你要帶什麽,表兄同你帶回來。”

“就是,就是……”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,聲音越來越小,“貼身衣物……”

孟鴻卓張開口,半晌沒說出一個字來。

讓他去買女子的貼身衣物實在不合規矩,即使是表妹,恐敗壞她名聲,於是答應了下來。

雲容喜滋滋地跟在他身邊,聽著表兄欲言又止,最後還是說了一句:“買了我送你回去。”

她直搖頭,不想耽誤他的事。

“我記得路,一會兒就自己回,表兄不必擔心。”

孟鴻卓望著她,還是沒把話說出口,他怎麽可能不擔心。

時間拖得越久,她就會被那孽種吸食生命,早日尋到那女鬼才是最重要的事。

便是林夫人都沒他如此急切。

等他們到了布莊,靠在櫃臺上打算盤的老板掀起眼皮,見來的兩人是個陌生面孔,走在前方的青年神清氣正,行步如風,是個練家子,身後跟著的小娘子模樣身段極好,不施粉黛卻鮮眉亮眼,兩人猶如璧人走進大堂。

女老板笑臉相迎,得知是小娘子要購置衣物,瞧她臉頰微紅,聲音更是放柔許多:“一會兒進內室我替您量量尺寸。”

雲容羞赧地點點頭。

老板又給她瞧了瞧大堂裏其他的衣服樣子,都是近日流行的樣式,雲容被吸引了過去,眼巴巴地看了幾件,的確是好看,她瞥了眼表兄搖了搖頭。

她如今住在道觀,這些漂亮衣裙也穿不著,沒必要浪費錢。

孟鴻卓平日多敏銳的人,方才瞧見了她的眼神,便開口替她買下她剛剛看的那一件:“想要就買,你表兄還不至於窮得衣服都買不起。”

聽到這話,雲容才美滋滋地拿那身衣裙去了裏間,老板替她量了尺寸,又讓她挑了褻衣樣式,樣衣試了正好合適,不過這衣裙也沒有多,好在這布莊裏養著十幾個繡娘,雖一時半會兒做不出來,但做出來的時間也比其他莊子要快些。

只不過屆時做好了衣裙還需要上身試試,雲容暫時還回不去。

讓她在這裏等還不如跟在自己身邊放心,孟鴻卓正思索著,雲容湊過來問:“表兄一會兒去哪呢?”

她舔了舔唇,似乎是有些渴。

“去宏安客棧。”

那是在河邊的一座客棧,恩客一般就在那上船去尋芳閣尋歡作樂。

猶豫再三,孟鴻卓還是帶著她去了附近的客棧。

兩人剛走,一人便走了進來,長身鶴立,身著鴉青暗紋長衫,腰間配著的玉玨微微晃動,走至櫃臺食指輕敲。

老板擡頭一瞧,見到那人模樣頓時有些楞神。

這人著實長得好看了些。

烏發高高束起,長纓垂落身前,清潤俊秀的面龐上含著淺笑,一雙瞳仁卻是極黑。

老板心底有些犯怵,但還是笑著問需要些什麽。

少年指著幾件衣裙,正是雲容方才視線停留時間最長的幾件:“都做上一份,給之前那位姑娘。”

作者有話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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